第(2/3)页 是一条不过拇指粗细的小青蛇。 回想刚刚那咬人的‘孽蛇’,圆脸小和尚心底一突,心道那伤人的毒蛇,不会当真就是无念佛子的小妖宠吧? 圆脸小和尚骤然间觉得有些局促。 却听见书桌后的无念佛子道:“无需去看。” 小和尚心道果然,垂下头嗫嚅道:“……是。” “服用此药,三个时辰后,体内毒素自会分解散去,无需惊慌。”故妄道。 圆脸小和尚蓦的抬头,接过从空中划过的白色小瓷瓶,怔愣片刻后,他眸光一亮道:“是!多谢无念师兄!” 待那小和尚离去,书房中传来一声细细小小的冷哼声。 故妄头也不抬道:“是你做的。” 明明是句问话,语气却是肯定的。 小青蛇缩了缩脖子,仿佛自知理亏一般有些心虚,却又不愿示弱,便又梗着脖子色厉内荏道:“是我又怎么样?那人说你坏话,我还不能咬他一口不成?” “你又怎知那是坏话?”故妄问,“ () 兴许他说的就是实话呢。” “可我知道,你不是他口中那般模样。”江瑭语气不满振振有词,“你若真是随心所欲地开杀戒,别说我这妖了,那日在食肆冲撞于你的人,怕是早就没了好下场。” 故妄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过了片刻才轻声道:“那这世上说我坏话的人多了去,你是打算人人都咬上这么一口吗?” “被我撞上了,我自然要给他们一点教训。”江瑭嘀嘀咕咕,“更何况那小和尚可是佛门之人,出家人不可口出妄语,我虽是妖,却也知道妄语不仅仅是骗人的话,也指伤人、损人之语。”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故妄说。 “那是自然。”小青蛇晃着尾巴尖,“他口出妄语,我现在可是无念佛子的‘妖宠’,帮佛子教训不守戒律之人,又有何错?难道这也要遭到佛子的训斥吗?” 故妄语气淡淡:“谁又说贫僧要训斥于你?” 江瑭愣了下,仰着蛇头瞅他半晌,小声问:“你没打算斥责我吗?” “之前并未,但是现在确实要训你这小青蛇一句。”故妄说,“你妖丹已失妖力低弱,随意对人发起攻击,若是被人抓到伤到,你可曾想过此般后果?” 江瑭便是一哽,蛇唇开开合合许久,语气闷闷:“确实未曾考虑过。” 故妄便伸出食指,指尖轻弹了一下那小巧蛇头。 小青蛇被他弹得一晃,嘴硬狡辩:“可这不是你的山头么?你既然说过不要离开此座山,不就是因为在这山的范围内,你能保护我的安全么?” 这话一出,倒是让故妄微微怔住片刻。 “你怎知是为了护你周全?”他轻声道,“规定范围,许是怕你偷偷溜走呢。” “你才不会这么做呢。”小青蛇吐了吐蛇信,显然是没相信故妄的话。 他已经在棉帕上蹭干净身子,歪歪扭扭地又攀上故妄的手腕。 “你既知道是我做的,为何还要给他解药?”江瑭问,“让他长点教训不好?” “我何曾给过他解药?”故妄轻道,“那瓷瓶里装的,只是普通糖丸罢了。” 小青蛇有些惊讶:“那你还同他说三个时辰解毒?” 故妄反问:“你留于他体内的毒素,不是三个时辰后自发散去么?” 江瑭沉默片刻,小声嘀咕:“你都知道啊。” 故妄没有说话,指腹落于小蛇头顶,轻轻揉弄了两下,抿直的唇角却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 又是数日。 故妄成日沉迷于书房和炼药房之间,江瑭则几乎把整座山头逛了个遍。 这次清晨,江瑭于故妄腕间醒来,刚探出头向外看了一眼,便发现故妄竟难得离开了佛子舍。 小青蛇大感稀奇,问:“故妄,你这是要去哪?” 故妄脚步未停:“天禅门秘地。” “秘地?”小青蛇顿时来了精神,“你竟带我去秘地?也不怕我偷 了天禅门的秘辛往外处说么?()” “‘’()” 故妄摸了摸蛇头说,“贫僧自然不怕。” 闻言,小青蛇顿时蔫吧下来。 “真无趣,佛门秘地竟连一点秘辛都没有。”他轻声,“秘地不就是用来藏秘辛的地方么?秘地里若无秘辛,还能有什么?” 故妄同样低声道:“你自会知晓。” 小青蛇的确很快就知道了,除了秘辛之外,秘地里也可以藏人。 他震声道:“故妄!你竟然金屋藏娇!” 故妄脚步一顿,指尖屈起轻弹了下蛇脑袋,说:“这是天禅门宗主。” 天禅门宗主,便是故妄的那位重伤昏迷,却被许多人质疑已经亡故的师父,天禅门慧能大师。 小青蛇哦了 一声,小声道:“外界都说慧能大师已经西去,原来竟被你好好藏在此处……这世上到底有多少谣言呐?” “谣言虽多,你若能明辨是非,便自然不会被谣言蒙蔽双眼。” 故妄说着,脚步轻而缓地走到石床边,将指尖灵丹轻轻塞进了床上老和尚的唇间。 肉眼可见的充沛灵气散开,流窜至老者的四肢百骸之间,让他苍白面颊上都涌上一层极其浅淡的红。 江瑭探头看了片刻,直至灵气尽数消失,他才问:“这是你这段时间在炼药房炼制的丹药吗?” 故妄颔首:“是。” 小青蛇哦了一声:“我还以为你炼制的,是你自己体内奇毒的解毒药。” “那毒并不难解,无需特意费时炼制。”故妄说。 江瑭小声嘀咕:“并不难解,却需要我的舌尖血。” 故妄安抚般地摸了下小青蛇的脑袋,没有多言。 江瑭却问他:“你体内的毒是如何中的?你这般厉害,到底是谁在你体内下的毒?” 故妄指尖微顿。 他体内的毒,是在老宗主被陷害的那年染上的,毒不难解,故妄却一直没有想过去解毒,只因他觉得老宗主会被小人所害,皆因他保护不力。 这是故妄对自己的惩罚。 体内毒素无时无刻不侵蚀着故妄的身体,让他时时刻刻饱受着锥心之痛,提醒着他曾经的过失。 直到近些时日,昏迷多年的老宗主终于有了苏醒的迹象,故妄才终于肯开始为自己解毒。 这件事除了故妄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也从未想过将这件事告知于他人。 但今日不知为何,也许是因为在秘地中面对昏迷的老宗主,故妄竟突兀有了些倾诉念头。 他沉默许久之后,竟开口说了句:“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但故妄也只说了这么一句,便再闭口不谈。 江瑭没再追问,转口问道:“那你的眼睛,也是因为那毒而受得伤么?” 故妄却道:“眼睛并非是中毒。” “那是为何?”江瑭问他,“不是中毒的话,那还能治好么? () ” 这次故妄沉默了更长的时间(), “”㈧[((), “不是中毒,也不是受伤。” “不是受伤?”小青蛇用浅黄的蛇眸瞪了故妄一眼,“原来这才是你对我说的第一句‘妄言’,故妄,你的妄言可真多,再这么下去,我都不知道你哪些话能信,哪些话又不能信了。” 故妄无声应下了这句谴责,片刻后,他轻声说:“贫僧遮住双目,不过是因为这世间太过丑陋。” “丑陋?”小青蛇支棱起上半身,“怎会丑陋?这世上好看的人如此之多,数也数不尽,只消看一眼便让人心情愉悦——你怎会觉得丑陋?” 他蛇眸咕噜一转,嬉笑道:“再不济,你自己照照镜子也行?你长得这般好看,哪里丑陋?当然,还是我更好看一些。” “故妄,我一点也不丑,我长得可好看了,你要不要看看我?” 如此自恋的话语,倒是让故妄有些忍俊不禁。 “贫僧知晓你好看。”他轻声说,“但贫僧所说的丑陋,并非指容貌上的区分。” 故妄顿了顿,轻转了下脑袋,薄纱后方的眸光似落在腕间小蛇上。 他说:“贫僧的眼睛天生能看见许多颜色。” “颜色?”江瑭有些奇怪,“不管是谁的眼睛,都能看见许多颜色。” “自然并非是普通的颜色。”故妄轻声说,“贫僧看见的,是灵魂的颜色。” 闻言,小青蛇一怔:“灵魂怎会有颜色?” “是啊,灵魂怎会有颜色。”故妄重复道,“可贫僧偏生就能看见。” “人自出生时,灵魂便是有颜色的。多数人出生时都白如雪,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稚童逐渐长大,那雪白之中也染上其他多彩的颜色。” 故妄的声音很轻,像是说给江瑭在听,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个世界上没有纯粹的善人,无论刚出生时的灵魂有多漂亮,都会被杂乱的色彩所涂抹覆盖。”故妄说,“有些人试图将自己伪装成纯白之色,却不知白色根本压不住那肮脏浓墨的黑……” “贫僧见过太多太多这样的人,虚伪、伪善,道貌岸然、惺惺作态——”他轻声道,“试图用其他的颜色盖住自己浓黑的本质,却不知黑色中夹杂着其他繁杂深恶的色泽时,有多丑陋、多伤人的眼睛。” 小青蛇支棱着上半身,听得聚精会神。 “贫僧遮住双眼,没有别的原因。”故妄抬起手,指尖轻碰了下蒙着双目的薄纱,“不过是为了还自己一片眼前的清净罢了。” 江瑭一直静静听着,直到这时才开口说了句:“所以你说的丑陋,是指灵魂颜色的丑陋么?” “正是。”故妄道,“贫僧见过的所有人,灵魂的颜色都斑驳而杂乱,只是有些人的色彩融合得还算融洽,但多数人的颜色,都丑得不堪入目。” 就连号称最平和的佛门中人,故妄都没见到过 () 让他眼前一亮的颜色。 哪怕是他的母亲,亦或是他敬重的、将他救于苦海之中的老宗主,灵魂中也夹杂着丝缕斑驳色彩。 故妄比任何人都清楚,人性究竟是多复杂的东西。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