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归来与浪花-《猎人与轻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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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咱们是不是有点太保守了?”半场结束,我们回了更衣室,没能听到的对话通过视频保留了下来,“有威胁的射门也就那么一两次,在主场被理工压着打。”
“咱们本来就是打防守反击的球队。进不了球,控球率再高有什么用呢?”
“但防守反击不是只守不攻呀。一中的比赛就是要有激情,就是要踢得好看,不是吗?‘摆大巴’多没意思呀。”
“可踢得好看能进决赛吗?能拿冠军吗?咱们没这个金刚钻,干嘛要揽那些瓷器活?”学学的声音有点不满,“谁不想踢得好看呢?可咱们要是冲出去和理工打对攻,好看是好看了,后防线估计会让艾尼瓦尔突个千疮百孔。被人家进个三四个就好看了吗?”
“好啦,我明白的。就是上半场踢得有点别扭。”面对学学的抱怨,姐姐的声音反而温柔了不少,“要是你能上就好了。”
“唉,人手不够呀。其实我都能猜出来,下半场估计是小七换阿晖,要是落后了就上乐奔,不落后就换徐牧。咱们的牌太少了。万一再有人受伤,难道让队长顶上去吗?”
“你可别小看我弟弟哦。他传球很好的,我可是从小看到大的,实在不行了让他踢个中场也没问题。”
“既然如此,为什么他要改行当门将呢?当然,队长踢门将踢得很棒,要不是他队友,我可能都不敢相信他以前踢过中场呢。”
“种种原因吧。小学的时候那几个位置竞争挺激烈,他一直是替补,踢不上比赛。”
“是因为他的竞争对手是他弟弟吗?”
他们竟然聊到了这个话题。
“你怎么知道的?”姐姐的语气也惊讶极了。
“他跟我提过。啊,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你还好吧?”学学显然慌了,说话都有点舌头打结。
“没事。我还是蛮坚强的,对吧?”
“嗯……虽然我跟你不熟,只知道你是队长的姐姐,成绩特别好,还是文学社的社长。但是,我能感觉到,你很了不起。只是,有时候也别硬撑呀,很难受的。该哭也要哭。”
“为什么对我这么说?因为我是女孩子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明白。不过,男孩子想哭的话也要哭出来呀。”
镜头之外的世界沉默了,只有风摇动体育场边逐渐茂密的树林与灌木的声音。
“我回来了呦。”
第三个人熟悉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不知他们俩在那时是怎样一副表情。但一旦望见了出现在他们身后的脸,除了欣喜若狂外,可能就只剩想哭的冲动吧。他在上半场开始后不久就到了,为了不打扰我们比赛,特意在场外等到半场结束。这个人再次出现在了这里,背后的意义远远超过比赛本身。如果真是在比赛过程中见到他,我们中再专心致志的人都会毫不犹豫地停下脚步。
而当我们从通道里走出来时,我们将会望见他的身影在六个月后再度出现在了体育场边。身上还披着厚得踏实的衣服,手稳稳地搭在栏杆上,仿佛登上城堡的国王全副武装地瞭望硝烟弥漫的战场。久病初愈后的身躯宛如崖壁上的古老浮雕,大海吹动航船笔直的桅杆与饱满的帆,浑浊的海水冒着白泡被坚定不移的船体冲破,碎裂在礁石上,夹杂着海对岸的花朵在夏日盛放后无畏的气息。他的脸被接近炎热的太阳照回了往日的精神,仿佛告诉我们,死亡在生命面前只不过是一个卑微的假设。
来了,看到了,征服了。曾经胜利过,以后也一定会胜利。归来的穆铮用生命最强有力的方式提醒了我们。
艾尼瓦尔在下半场仍保持着极佳的状态,他甚至完成了一次接近倒挂金钩的打门——当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倒钩,是背靠球门时倚住了川哥,用脚尖将球倒吊到了门前。球高出了横梁,他摔倒了地上,还被吹了抬脚过高的犯规,但即便作为对手也会为这次兼具想象力和爆发力的射门折服。正如姐姐所说,从没想过有人能在市长杯的舞台上尝试倒钩射门——这种动作简直不是初中生能做出来的。谁说的,穆铮一定可以做到!学学不服气地反驳。你太高看我了,就算身体到了最佳状态,我也不觉得自己能玩出来呢。穆铮笑着,声音还有些虚弱,不过那份淡定的声音已足够让人相信他这次回归的自信。
正是我们积极的贴身防守让艾尼瓦尔不得不使用这么艰难的攻门方式。同样受制的还有霍宇齐。老实说,我们的逼抢有些凶狠。穆铮的出现让我们兴奋不已,而阿晖明显有些兴奋过头,几次防守动作都不算小,终于被裁判出示了黄牌。阿齐也在下半场开始前见到了穆铮,两人没说什么,相视一笑。回到场上后,面对我们的围追堵截,他没有抱怨,情绪上也波澜不惊,仍通过细腻的脚下技术支持球队。之前我们也遇到过很多出色的中场球员,相对于安东佑和童婧,阿齐的技术似乎没有绝对的优势,跑动范围与体能储备上好像也不如尹日荣,但他踢球给人的最直观感受却是“合理”。每一次传接球都像是经过了充分的思考,像下棋一般,走一步便知道下面三步该如何处理,几乎很少出现失误。在如此血脉贲张的环境下,他仍有思考的余力,并保持了绝对的冷静。既是阅读比赛的战士,又是临危不乱的指挥官。下半场除了用一脚倍加精彩的弧线射门考验过我之外,他慢慢洞察了我们的战术。渐渐地,他和艾尼瓦尔之间似乎达成了默契,开始以自己为诱饵,牵制我们的防守。
“天呐,这是第三次了吧!真以为要丢了!”我们防线上的又一次疏漏使姐姐完全忘记了“解说”的身份,更像一个如坐针毡的球迷。理工打出了流畅的前场配合,阿齐找到了背身拿球的艾尼瓦尔,被老叶顶得摇摇晃晃的后者用大长腿十分勉强地将球横向一做,李天城摆脱卢卡的纠缠在禁区里得到了球。我死死守住了近门柱,他的一脚推射相应地打向了球门远端。倒地扑救时已经鞭长莫及,速度不快的皮球慢慢悠悠地奔向球门,在不太平整的草皮上弹起了一下,最终被立柱拦下。米乐也顾不上查看身边的情况,直接将球踢出了底线。
“没事没事。这叫什么来着,‘三过球门而不入’?叶芮阳说得一点不错,这哥们是不是不知道射门键在哪?”学学笑了两声,大概是想让气氛放松一些。赛后,他在更衣室里说了同样的话,逗得大伙哈哈大笑。但在那种惊魂未定的时刻,笑话是听不进去的,反倒让深陷其中的人更加焦虑不安。姐姐没有回答,倒是穆铮分析了几句:理工的进攻有点不成体系,过度依赖阿齐的指挥和艾尼瓦尔的个人能力。7号和16号无疑是理工最厉害的两个点,但除了他们以外,理工的其他球员未必比我们强到哪去。足球不是靠一两个人就能解决问题的。一中的进攻虽然也只能靠阎希的灵光一现,但我们的防守在经历了几次硬仗之后已慢慢具备了韧性与弹性,即使也会犯错,可只要所有人拧成一股绳,想光凭个人发挥攻破我们的球门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说得也是,不再是那条纸糊的防线了。”穆铮的话倒让姐姐定了定心,“其实,看了这几脚射门,我自己的心脏都在变强了呢。”
听到这句话,突然觉得当时应该在门前多搞点事情,好再帮姐姐训练训练心脏呢。
“教练之前总说我们是乖宝宝,但大家现在学会怎么战斗了。无论阵容多残缺不全,对手给的压力多大。咱们的气质变了。‘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穆铮说道,“可惜我缺席了呀,想想还挺遗憾的。”
“你在的话就没那么多硬仗了!”学学哼了一声,“咱们这学期也太不容易了,从小组赛第三轮开始,场场都是生死战,有过这么惨的球队吗?”
“南非世界杯的西班牙算不算?第一场就输了,后来越踢越有冠军相,连续三个1:0淘汰了葡萄牙、巴拉圭和德国,决赛对荷兰,更是由伊涅斯塔在加时绝杀。”穆铮答道,“那是西班牙第一次获得冠军呢。伊涅斯塔还把进球送给了去世的朋友。之前我还想过,要是咱们进了决赛,学学在比赛最后完成了绝杀,而我不在了,他会不会像伊涅斯塔一样把进球和冠军都送给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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