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生死场(五)-《仙妃媚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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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得人群向东,她也向东;人群过不去了,据说后面青山幽冥他们挖得地道,由于人群密集加之恐惧,等等诸多原因,被拥挤崩塌了,所以所谓的七万人大转移的计划只完成了一半。

    据情形估计,现场的理尚山丘之上至少还剩下三万人之众。

    回头望出去,寂静无声中,可是。奇怪的是八行人排列行进的步伐过于整齐。整齐到他们的间距一样大,步伐过于单调,没有起伏。

    中间的每六个人衣袂飘飘,暴风几度把他们的衣服掀向左边,再掀向右边。

    给人感觉那东西如果算是人的话,身量顶大是小孩子,小到婴儿的身高。

    他们集体行走,没有着地,衣袂上下飘飞,他们全在空中飘着。

    二人嘴里念叨:漆黑的夜里走着八个漆黑的人。不,是六加二,两个类似赶牲灵的,一前一后,一高一矮。中间七个没腿的,八个,八个…

    手没有被取下,说明花粥的脑袋没有指挥它们取下来,甚至潜意识也没有指挥。因为大脑的总部里在进行激烈的高难度的衍算:首尾两个有步伐,而中间其余的人感觉就没有脚,不,更有甚者是没有一点儿腿。

    前边河岸处,电闪雷鸣时,寂静无声的黑色的背影,裙裾飞舞的巨大黑色轮廓的重叠。狭窄幽长的一块尽有的开阔地,细碎凹凸的冻尿冻屎地上,狂风卷起迷漫看不清的前路…

    ……

    ……

    夜里一梦。大概魔珏历四十一年,算起来那时的花粥将近十六岁。

    梦似乎是我穿越那堵墙的唯一可能。我年轻轻轻所有的记忆却是支离破碎的,只要逡巡,略有徘徊,设及那堵墙附近,画面就开始弯曲,变形或有闪电雷鸣,几经挣扎,头疼欲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直致崩溃才能醒来……

    那个梦倒意外的完整。

    那个梦里我先是大人,大人嘛,事情总要多些。说是去赶集或者买什么东西,讨价还价呀,还是遇到了熟人就说了几句话,转眼不留神就把孩子丢了。孩子才垂髫,五六岁的样子,晃悠晃悠着大虎头鞋,那双鞋还是上次端氏都城赶集时买的。顺着原路返回去,问有没有人见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子,脑门儿特别大,人们都摇头,有人说是见过一个,欣喜若狂问了,顺着所指示方向去找,找了酒肆,店铺,还有一个小二层楼,隐隐约约听见似乎是小孩子哭的声音;沿着又找了两三条街,找了两个多时辰,心下不断责备自己,孩子还太小,我怎么能完全就放了心,就把她放到地上不管了呢,那布的花样能怎样,红的绿的又如何?说话间说是找到了,眼见一个小女孩,粉色花祆裤,孑孓欲倒就走回来了,回到我的视线里时,我哽咽着泣不成声。几十年过来,我已好久不会哭了,虽然笑得也少。命运啊,虽然我知道你乖扈无常,经常翻脸无情。但是这次你待我不薄,因此我就算再怎么不甘,我真的感谢你,我愿意下十八层地狱,或者任一个荒唐絶绝的结果来换命运给予我的这个时刻。当时我如此虔诚地想。

    我被抱紧搂在父亲怀里的时候,父亲一直流着眼泪,眼泪婆娑的时候根本不像他平素不拘言笑总端着,要在学生和众臣面前端着的样子。我看着他,他看着我,我知道我们心意相通,我成了那个丢了又找回来的躺在父亲怀里的小小梳儿……

    说坏人还在。

    父亲就组织人马躺在一面直墙后面,和母亲大人一起肩并肩做战。那个坏人很强悍,咚咚咚的脚步声巨响,而且无处不在的样子。他或被有人说在东边,食人恶魔吃了村里两个人。或者又有一个母亲过来哭䜣自己的孩子被叼走了,后来被胆大的村里人发现,已被挂在了树上,分成了好几半,头和心都沒了。大家唏嘘不已。有人又说,那厮的目标就是父亲,躲避危险的时候才伤人的。父亲和白巾蒙目的母亲就塌缩在长墙后面躲着……

    那脚步声,咚咚咚咚……越来越重,越来越重……震撼得梦外的花粥心脏几欲暴裂出血,太阳穴凹陷凸突如同天塌地陷……

    爹娘就扑了上去,那个小小梳儿就又跑出来,要找爹爹,我就紧张起来,抢在怀里,告诉她别出来,快回去。这时的我显然是长大的我,成年人的我抱着年幼的我,极尽各种可以想象的母亲一样温柔的词汇安慰她,没事的,宝贝儿……

    须臾返身,长墙之外空无一人,爹娘俱是无踪,诸人亦是无影。街衢店铺更是门可罗雀,长云压顶,树上更是无一片树叶残留……

    梦中翌年,我时常跑出去,望穿笔直长墙之外的笔直道路……这一天不知道是脑际打出来的大字,还是有人说,反正是坏人恶魔死了,又有人说凯越皇帝和他的蒙面仙女妻子也死了……

    就有天宇城捕快模样的三五人拎着铁锹一起来挖长墙外面的地,说我爹娘就埋那里头了。我心下大痛,萄伏在地上,给我的爹娘磕头。

    爹爹啊,孩儿天天走这一路!没想到就是把你俩人来千踩万踏的……

    娘亲啊,我从来没有见过你,怎么好不容易见到了你就埋地下了。那底下一冬天冻满了街上倒的泔水垃圾,你们是怎么在底下待着的,你冷不冷呀爹啊!娘……

    癫狂缠绵病榻数年,终于有一日清醒了,我握着病床上你的手。您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肚子上的皮已经瘪下去挨住了后脊梁骨,形成了一个大坑。父帝啊。我握着你尚且温暖的手,我们两个泪流满面。父帝啊,咱这回好了,咱好好活着吧,爹啊……铁肩担道义,让别人去吧,你可改改,不要这样了!

    攥着那双手跪下来,摸摸底上黄土冬天寒冷刺骨的黑石子小土坑。泪水哗哗流淌,我的手上泥浆中就有了一只蚂蚁。“爹爹啊,是你派他来的吗?这一年来你连个梦都不托一个给我,你一定是内疚,不想让粥儿孤孤单单,你来告诉我一些事情……是吧?”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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